信任的理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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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陣子網上流傳一個信任遊戲，很有意思，我滿喜歡的。這個賽局乘載了大量訊息，作者只點出其中幾項，我會試著在下面的分析中補上其他結論。這些結論令人驚喜，它們解釋了世界的運作方式，也指出一個更好的世界應該是什麼樣子。
　　
所謂的賽局是從徹底的理性出發進行分析判斷，其實和信任沒有什麼關係，然而從冷冰冰的賽局分析最後得出的結果卻等同於信任他人，我想這就是這個遊戲最迷人的地方。遊戲充滿有趣的細節，分析過程稍長，所以拆成上下兩篇。
　　
Stage 0所模擬的是最簡單的狀況：只有兩個人，只有互動一次。
　　
這時如果只考量利益、不問道德情操，最佳解就是欺騙。這可以說明為什麼觀光地區的東西特別貴，而且常常連拗帶騙。觀光地區畢竟都是萍水相逢，不管買賣滿意不滿意明天都不會再見了，還是能撈就撈。
　　
Stage 1，這是模擬遇到一個萍水相逢的傻子，如果只考量利益，最佳解還是騙。前面兩個Stage的最佳解都是騙，這年頭的詐騙集團能不多嗎？
　　
對大部分善男信女來說，上面這兩種狀況是一種困境：如果沒有其他力量介入，人們不可避免地要活在一個充滿欺騙的世界。
　　
Stage 2，這次模擬的比較複雜、但也比較貼近一般人日常生活的狀況。遊戲設了一個條件：每位玩家會與我們對局三到七步，但我們並不知道哪一步是最後一步。
　　
如果我們手上的資訊只有這些，而且對其他玩家一無所知，在我看來，牛文聰模式會是大多數人採取的行為模式：第一步選擇合作，持續合作直到對方欺騙；對方欺騙之後，我方進入不信任模式，此後持續選擇欺騙對方，不論對方是否又欺騙我們。
　　
用這個模式進行遊戲，結果是34分，很不錯，最高分是49分。這大概是為什麼牛文聰模式能廣為使用，因為它既符合人們自我保護的傾向、也不會吃大虧。
　　
作者設定有最終步，這可以說是為了讓遊戲有一個終點、不至於無止盡玩下去。但這個條件也可以用來模擬一種狀況：就是當你能掌握在什麼時候與這些人從此分道揚鑣、永不再見。
　　
有最終步的時候，如果只考慮最大利益，嚴格來說最終步應該選擇欺騙，就像Stage 0和Stage 1。
　　
Stage 3，比較五種行為模式，找出哪一種能夠獲取最大利益。比賽十步的結果是模仿貓57分、牛文聰46分、福爾摩斯跟黑到底都是45分、紅嬰仔29分。儘管模仿貓得到最高分，但我認為這不是一般人會直覺採取的模式。
　　
模仿貓意味著儘管才剛被欺騙，但只要對方釋出善意、我方也立刻回應善意，這種行為模式其實不多見。對大多數人來說，信任是難以建立但容易摧毀，一旦失信，要花很大的力氣才能彌補。
　　
如果要進行更細緻的模擬，應該考慮對方的行為歷史，以此判斷每一步要選擇合作還是欺騙。
　　
如果社會上是由Stage 3的五種人平均分布，那麼模仿貓就是最佳解。很可惜紅嬰仔是最低分，這表示單就利益考量，太過善良的紅嬰仔損失最慘重。
　　
令人意外的是牛文聰、福爾摩斯、黑到底可以說是同分。我不太明白在這個遊戲中福爾摩斯是要模擬什麼樣的行為模式，從遊戲設定來看我只覺得莫名所以，所以姑且不論。然而這三個模式同分卻給人一種「鼓勵黑到底」的負面暗示。因為比起分析狂福爾摩斯和亦正亦邪牛文聰，當一個純粹的壞人是很輕鬆的，既然結果差不多，為什麼不選擇最輕鬆的路？
　　
這是我們所面對最大的困境之一。好在還有一個模仿貓作為精神指標，讓我們曉得就算在利益至上的世界裡，當一個壞人也不是最佳解。
　　
Stage 4，多次大賽加入了時間演化，模擬人們藉由互動學到教訓，進而調整自己的行為模式。作者在Stage 4第一階段的結論是：長時間演化之後模仿貓模式會成為主流，其他模式會漸漸被人們捨棄。
　　
這樣的結果和Stage 3一脈相承，並不令人意外。然而我必須指出另外一個重要的結論，先注意（模仿貓，黑到底、紅嬰仔）這個組合在多次遊戲下的得分演化：
(375，465，330) → (270，315，180) → (165，165，30) → (81，18，X) → (186，33，X) → (291，48，X) → (396，63，X) → (500，X，X)
　　
這裡有個明顯的趨勢是：隨著紅嬰仔減少，眾人的得分越來越低；等紅嬰仔全部消失之後，隨著黑到底逐漸減少，眾人的得分又越來越高。而且在最後一次遊戲中模仿貓得了500分，比一開始的375分還高。
　　
最後模仿貓得到500分味著什麼？那表示當所有人永遠選擇合作、不欺騙的時候，大家獲利最高。
　　
這個結論令人振奮。就是說在一個只有好人的世界裡所有人可以享有最大利益。
　　
這個結論也令人哀傷，因為所有人都是模仿貓等價於所有人都是紅嬰仔。這意味著一個人的善良不是錯誤，錯誤的是別人不善良。這個世界之所以無法享有最大利益，原因不是出在那些善良的傻瓜身上，而是其他人惡劣的行為。
　　
這就是為什麼許多先進國家、著名企業倡導信任文化。一個沒有壞人的世界也許很遙遠，但一個百分之百互相信任的團體絕對是可能的；最簡單的情況就是兩人伴侶。一對伴侶彼此信任一定比彼此猜忌更能從關係中獲益。組成這種優質伴侶的條件就是雙方不能欺騙，這是一個自我管理與挑選伴侶的問題。
　　
同樣的道理對伴侶、家庭、朋友、工作團隊都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