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9月25日 星期一

當我們談到公平,我們考慮些什麼?

公平是大家都喜歡也重視的東西,大家天天想到它,有時卻又感到疑惑、不太清楚它到底是什麼?
  
直覺上來說,我們對公平的第一個期待是「相同待遇」。當一群人完成同樣的工作,我們會期待每個人都拿到相同的報酬。當一群人做錯同樣一件事,我們會期待每個人都受到相同的懲罰。可以說在各種權利和義務上,我們都儘量要求相同的待遇。
  
可是這一招不是每次都成功的。比如女生有生理期、可以請生理假,這時如果男生也主張享有生理假,大多數人會覺得很荒謬。
  
基於「相同待遇」原則,如果男生無法享有生理假,是不是也要主張女生取消生理假?先不論這會受到廣大女性朋友的激烈反彈,在任何一個對女性經期有基本認識的人眼中,硬性規定女生在生理期中必須出勤是頗不人道的。
  
顯然在複雜的人類生活中,「相同待遇」原則無法很好地適用。因此我們必須回到較為基本的層面來談論有關公平的影響因素,一般來說包含兩點:相似性和不可取代性。
  
相似性比較好理解,那是指一個公平問題裡面各個當事人之間的類似程度;這是平等的基礎。
  
除了同工同酬的例子,我們還可以想到不同人種、不同性別之間的權利,基於相似性的考量、基於同為人類的考量,我們很容易就能接受每個人的權利應該都一樣。
  
這是一種同理思考的結果。就是說當我跟我的同事完成一件工作,我拿到一萬塊錢;基於同理思考,如果我是我的同事,做了一樣的工作,想當然也會期待得到一萬塊錢。又例如當我身為男性,我有機會去學校受教育,基於同理思考,我的女性朋友也會說話、聽話、思考,所以他應該也要有機會去學校受教育。
  
所以受教權、工作權、言論自由、人身自由等等,這些權利之所以被每個人享有是基於生而為人的事實,所以是基本人權。我們之所以不能用性別、膚色、身高、血型等理由來反對某人享有這些權力,是因為這些理由都無法改變生而為人的事實。
  
然而,我們並不會期待一個智能缺陷的孩子去接受一般人的那種教育,理由還是同理思考。同理思考是我們把自己替換成對方的角色、感受對方的處境、考慮對方的條件,去理解對方的需求、設想對方的需求。透過這樣的思考,我們才會得到女性應該享有生理假、而男性沒有生理假的結論。透過同理思考,我們才會得到大家都可以接受的公平。
  
顯然同理思考比相同待遇原則更能符合現實生活。
  
當然,這也意味著同理能力是一個人處事能否公平的條件。同理能力差的人無法考量別人的處境,比較自我中心,如果做出什麼顯失公允的處置,也是不意外的。
  
相似是同理的基礎,完全沒有共通之處的兩方是無法同理的。因此多接觸不同的生活經驗與資訊可以提高同理的能力。
  
引入上述概念後,我們會發現生活中很多事情歸根結柢其實是公平問題。
  
比如無障礙空間。我曾經聽過有人說打造無障礙空間要多花很大一筆錢,很貴。其實這種說法是一種程序錯亂。無障礙空間那筆花費不是多出來的,而是一開始就應該納入規劃設計裡;只有當我們一開始就僅僅考慮一般人的需求、排除身障人士,才會認為打造無障礙空間的經費是額外加入的。
  
也就是說,我們打造無障礙空間以及很多時候我們照顧弱勢群體,並不是一種憐憫與施捨,而是對公平的追求與實現。
  
至於不可取代性,我們要回想一開始談論公平、談論同理思考的起因。我們之所以談論這些,是因為每個人都有尊嚴、都希望被尊重,而且是同等的尊重。而現實生活中只有兩種情況能夠做到同等尊重:一是大家都一樣,二是大家都不一樣。
  
顯然我們的世界屬於第二種情況。
  
因為每個人都是獨特的存在,即便大家身上或多或少有一些共通點,即便是相似度最高的同卵雙胞胎,我們也清楚知道他們終究是不一樣的,是不能相互取代的。這種不可取代性是公平原則的隱性要件。
  
因為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所以每個人的價值都無法衡量;因為無法衡量,所以給予每個人公平的對待。
  
儘管大多時候我們不會刻意談到不可取代性,但在潛意識中我們卻非常重視這一點。我們每一個人,都不希望成為另外任何一個人的附屬品,也不希望成為別人的複製品。這是因為我們心裡很清楚:任何人、甚至事物只要失去獨特性就會失去那個不可衡量的價值,再也無法跟別人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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