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每天要面對的大小事務裡有絕大部分是人類社會特有的。因為這些事務只在人類社會中存在,我們對它的關心也就取決於我們接收到的文化。意思是說,判斷一件事務應該注意或者忽略,是一種社會化的結果,不是人們與生俱來的本能。
這種心理行為從學習中得來,通常這個過程是隱晦不明的。我們從小就學會適當地回應各種心理背景、符合社會期待;在成長過程中我們也很快就覺悟到:符合社會期待是阻力最小的道路。儘管這些規則不一定教人信服。
當一個人社會化程度很高,人們就會說他世故。世故的人很少不受歡迎,他們進退有度,舉止合宜,言談間體諒與禮節並重。跟這樣的人相處你的地雷都被巧妙避開了。你會有一種幻覺,彷彿自己成了一個沒有脾氣的好人,社會偏差也跟著被抹除;如沐春風,現世安好。這種幻術不下於天使的迷藥,只跟著天使一起出現。
很多事情我們清楚,但不一定會說,這一段「知道」與「言說」之間的距離便由世故來算計。比如在一場聚會中我們發現有人胖了,有人禿頭了,有人女友講話會結巴,有人男友太矮,有人拉鍊沒拉,有人走光等等。這些事我們會注意,但不一定會談起。
選擇沉默與忽視除了避免尷尬,也有保護當事人的成分。這種社交潤滑一方面顯出自身的涵養,一方面大家都不為難,可以確保人際關係的穩定。人們常會說愛情禁不起考驗,事實上,沒有一種人際關係禁得起毫無保留的坦白。你有多脆弱,別人只會比你更脆弱。
沉默作為溝通體系的一環,和言語一樣重要。一個人什麼時候要安靜,什麼時候要裝傻,能夠明瞭這些並且謹記,也就跨過了世故的門檻。
同樣作為一種言語迴避,禁忌就不像世故那樣可以讓人自由發揮。禁忌的本質在於思想的壓抑、清洗、和定型,建立在文化、習俗、或職業倫理等基礎上。它不一定具備惡的屬性,也有可能是自發性的戒律。在特定場合、特定關係裡,沉默和禁忌有屬於它們的政治正確,比如喪禮、分手,醫生與病患,媒人與新人。
若講究手腕高明,沉默本身也是必須處理的環節。我們會為了掩飾某件事而小心翼翼、趨吉避凶,但這樣不夠,還要讓別人沒發現我們避而不談。為此,除了力求演技自然、敏感話題不能觸碰,必須積極導入其他談資填補空白,吸引眾人注意,以免我們真正的心思曝了光。這就是metasilence,超沉默,一個有聲勝無聲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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