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伍禮物：鋼筆和墨水

這隻鋼筆和墨水是部隊一個學弟送我的退伍禮物，我用它寫了幾十張小卡給部隊的弟兄作告別。我這輩子沒有買過鋼筆，寫起來感覺還不錯，而且字比較好看。我早就猜到我的字不好純粹是筆的問題。

這學弟是一個奇人，特別喜歡找我講話，問我問題。我很久沒遇過這樣的人了，好奇心蓬勃旺盛，對世界懷抱熱烈的興趣。他的問題量很大，範圍也不拘束，我盡己所知地向他解釋、討論，希望他有所獲得。

他是在恆春打聯勇時睡我旁邊的。從那之後，所有我能看書卻沒看書的時候大多是在跟他講話。我們有過不少愉快的時光，如果我在軍中的垃圾話超出了我當初入伍的預估和設定，那完全是貢獻在他的身上。冤債有主，業報隨人，這一點還是要澄清的。

這學弟時常表現出不正經的樣子，喜歡閒聊瞎扯，但如果有人因此認為他是一般輕浮隨便的小子，那是太過武斷了。他有一個很珍貴的特質，那就是對我特別尊敬，讓我感覺非常好、非常舒服、非常享受，明顯可以判斷出他就是個有為有守的好青年。輕浮或者偷懶什麼的在我看來都只是謠言。

這孩子觀念特別好，總是主動說要幫我打便當、洗便當、投飲料、打掃搬物等等。但我往往不給他機會，因為這樣才能顯出我為人高風亮節、不擺架子，這樣大家都會認為我不屑壓榨學弟，形象就會很好。

我知道他對我的態度是誠摯的，然而真正寶貴之處在於，他的敬意其實是因為他打從心底看重知識。在如今聲色喧囂的年代，這樣的人已經不多了。這是我沒有告訴他、而他或許也沒想到的事。

我們談論過的議題以及我教予他的東西在很多人眼裡並不實際，它很難爭名求利，也無法彌補物質的需求。懂得那些，只是讓他可以重新觀看世界，讓他重新張眼的時候可以發現：那些我們深思過的奧秘，就在無聲的細節裡朝我們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