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倫敦北端的Barbican Estate裡,Barbican Art Centre(巴比肯藝術中心)是歐洲最大的表演藝術中心,和周遭的博物館、學校和YMCA形成Barbican Complex。它時常舉辦各項展覽、音樂會和表演等等,時域橫跨古典和現代,範疇遍及音樂、劇場、電影和藝術。巴比肯中心不斷地推出大型的主題展覽,質量兼具,在國際間享有極高的聲譽。(*1)
《Game On 遊戲時代設計與文化特展》也是巴比肯中心的代表作品,展覽所到之處迴響熱烈,話題不斷,沸騰人氣橫掃十幾個國家。2009年七月,台北城堡將展覽引進台灣。在高雄科學工藝博物館,我們將會領受巴比肯所向披靡的展覽魅力。
對於我這個世代的人來說,童年景況和父執輩大不相同。他們可以郊區山嶺瘋也似地奔跑,可以在農田溪川野一整天,除了吃飯睡覺以外,就像失蹤人口一樣成天不見人影。而我自從開始上學之後,每天看到的就是摩天高樓重重包圍,還有可怕的四輪怪物往來呼嘯。雖然也會和朋友在住家附近的小小區域閒晃,但大多時候就耗在電視前面,除此以外,另一個最具代表性的童年關鍵字就是電動玩具了。
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樣,電玩不僅僅是單純的娛樂產品,其中還糾葛了太多的愛恨情仇。這種病態或多或少可歸咎於台灣的傳統思維。凡是和學業功課有所抵觸的人事物,一律被父母長輩視為背上芒刺、洪水猛獸,必定要除之後快。我曾為這檔事鬧了好幾次的家庭革命,雖然每次都被冷血的高壓統治給殲滅,但比起Dr. 孫逸仙或者愛迪生,我相信我的毅力絕對毫不遜色,總是前仆後繼,再接再厲。畢竟小時候在有限的選擇下,電玩是最容易到手,也是最迷人的玩意兒。
小時候家裡不給買遊樂器,也禁止打電動,但憑著「一分抗戰、兩分應付、七分發展」的游擊精神,我還是常常溜到轉角的雜貨店偷玩。當然夜路走多,早晚會有天遣。被逮到的話一頓粗飽是基本菜色,時間許可又有閒情逸致的時候,老爸還會送上情理兼備的訓誡當作甜點。有些朋友比較幸運,家裡有電視遊樂器,對當時的我和我弟來說,那就是人間天堂。
過了幾年躲躲藏藏、見不得光的日子,加上長久不懈的奮鬥,革命總算有功成的一天。我在國中的時候終於買了一台遊戲機。一開始的幾天,就算不開機,光是看著遊樂器都會不自覺掉淚,痴痴傻笑。之後將近十年的時光,電玩就是我的心靈依託,只要可以打電動,生命就有存在的意義,地球就有被守護的理由,宇宙一切草石花木都是美麗的。那段時日其實過得很開心,我也曾經很認真的思考過,將來投身電玩產業,替偉大的電玩帝國犧牲奉獻。「身為電玩人,死當電玩魂。」這種基本的豪情壯志我還是有的。
儘管現在打電動的時間很少了,但有一個娶電玩為妻的老弟,還有一個將網路遊戲納為二房的老爹,因故我一直籠罩在電玩的淫威之下。然而我並不排斥這種現況。而且,每天在我老爸連線的時候,從旁提供狗屁倒灶的餿主意,在他的戰局裡胡搞瞎鬧是我很享受的娛樂。正因為我跟電玩始終藕斷絲連,而且這種五十年跨世紀回顧的機會可不是年年都有,加上巴比肯中心的威名加持,說什麼也要走一趟高雄緬懷先烈一番。
我栽入電玩世界的時候,遊戲產業已經發展到一定規模了,家用遊樂器也進入光碟機的時代。在文獻記載和口耳相傳中,有幾個名字就如同神話中的伏羲女媧一般撲朔迷離,像宙斯赫拉一樣偉大。我並非由草創時期一路走來,因而有許多人事物於我都是歷史上的傳說,是已經遠逝的名號,只能聽聽,不能褻玩。這次懷著考古學家的企盼心情,除了親賭骨灰級的歷史文物,能夠玩到石器時代的古早遊戲也是讓人倍感期待的要點之一。
在科工館展場檢票口後方,放著一套巨大的淺藍色機器。有個像是打字機的東西,還有個像是CRT螢幕的箱子,這些不明器具其實就是PDP-1電腦。等我搞清楚這玩意兒的來歷後,頓感頭暈目眩、地轉天旋。原本我預期,展場中最老的機台會是1972年的《Pong》,但這藍色的史前機器硬生生早了一個世代。如果《Pong》是恐龍時代的產物,PDP-1大概要算是三葉蟲的同輩了。1962年,MIT研究員Steve Russell寫出了史上第一款電玩遊戲《太空戰鬥》(Space War),便是在PDP-1上面執行的。真真驚嚇到我。
從PDP-1旁邊的樓梯下去,就是這次的主要展區。第一個映入眼簾的便是《乒乓》(Pong)原型機台,上方正投影著《乒乓》的遊戲畫面,像是小小講桌的操作台就立在那兒。遊戲內容非常非常地簡單,兩條橫桿在畫面兩端,加上一個圓形白點,這就是全部了。可惜我試玩的時候機器有點故障,螢幕好像衛星訊號快失聯一樣不斷跳動。當下想起瓜田李下的故事,為了避免主辦單位把機器故障的爛賬算在我頭上,我決定先走為妙。
我一邊若無其事地逃離現場,一邊游目搜索。這個區塊展示的都是早期的大型機台:《太空侵略者》(Space Invaders)、《鐵板陣》(Xevious)、《大金剛》(Donkey Kong)、《打空氣》(Dig Dug)、《小蜜蜂》(Galaxian)、《小精靈》(Pac-Man)、《VR快打》(Virtua Fighter)、《音速戰機》(Sonic Wings)、《1942》等等。這些遊戲有的比我還要老,每一款遊戲都是一個革命,都是遊戲史上響噹噹的偉大人物。能夠親身試玩這些祖父祖母級的機台,實在是一種奇妙的體驗。站在這裡,那歷史的重量幾乎讓我挺不直身子,鐵錚錚的硬漢如我,也不禁在昔日榮光的巨大壓迫感之下自覺渺小。
其實細心的人可以發現,早期的飛機射擊遊戲很多,這可能是因為硬體能力有限,也或許是當時的遊戲思維還很簡單。雖然《小蜜蜂》、《鐵板陣》這些老經典我也有玩過,《1942》的大名更是不可或忘,但在我的年代,飛機射擊最紅的當屬《雷電》系列。在現場眾多的飛機射擊機台裡,依著年代順序一路體驗下來,遊戲演進的腳步便清晰可見。
因為遊戲規則簡單易懂,上手時間不用十秒,所以坊間的雜貨店、撞球間都一定會擺上一兩台《俄羅斯方塊》(Tetris)以及《雷電》。只是在我的印象中,《音速戰機》好似從未出現過,而且看起來還是年紀較輕的一款。遊戲的難度不算低,雖然子彈密度不算高,但是擊中判定不易掌握。在毫無心理準備之下,我接二連三地陣亡了。一時之間我怒意橫生,臉上筋肉糾結。好歹我也和《怒首領蜂》那群畜生打過照面,豈可被這款我聽都沒聽過的遊戲撂倒!?在惱羞成怒的無理性模式下,後面排隊的人直接被我視為空氣。即便接關按到手軟,但是男子漢就應該不屈不撓!最後我還是憑著不要臉的堅強意志破關了,我終究征服它了!
剛剛稱霸世界的我正志得意滿,倏然,我又被恰恰放在隔壁的機台給吸引了,那是《VR快打》。
說到2D對戰格鬥,我想沒有人會忘記《快打旋風》(Street Fighter),這股旋風也的確橫掃全世界,關於它的故事三天三夜都講不完。而《快打旋風2》的大紅大紫更讓民間出現了一狗票的海盜改版,最沒天良的版本應該就是「降龍快打」,其中主角的無敵威能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今天《快打旋風》系列依然不斷推出新作,始終保有一定的人氣和支持度。
而當大家都沈浸在《快打旋風》裡,想盡辦法把對方揍得鼻青臉腫之際,《VR快打》的發表語驚四座,SEGA用這款仍是打架互毆的老把戲把業界嚇得倒退三步。彼刻,全世界的武鬥家振臂疾呼,3D格鬥的夢想就在眼前實現了!
盯著螢幕,眼前的方塊人煞有介事地蹲起馬步,著實讓我激動不已,更加想要將電腦踹出場外。原因是那張臉蛋,那副身形都活像是真人比例的樂高玩具。雖然我知道早期的3D技術尚未成熟,多邊形數量非常貧乏,但是看到那張正經八百的撲克臉,我就克制不住想把他勒斃的衝動。
唉,我想我真的被現在華美的3D繪圖給寵壞了。
(*1)Barbican Estate - Wikiped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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