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入伍前就已經吃了一年半的長齋,關於部隊生活的伙食問題,早在心中作了很多準備;原則上只要別拿餿水給我吃、餓不死就可以了。
當然今天要在部隊吃素是方便很多了,以前可以說根本沒有這個選項,只能挖肉邊菜來吃。儘管如此素食畢竟是少數,基於不給部隊添麻煩的原則,在吃的方面我一向很低姿態,能夠自己處理的我都不會提要求。
軍人的生活確實跟一般人有很大的區別,在吃的問題上就能看出來。
542是個把操演當常態的單位,操演是戰爭的練習,很多稀鬆平常的事情在那種情境下都會變得很不容易;吃飯也是。
倘若是駐地生活,大家會在用餐時間陸續走到餐廳,伙房也會一批一批出菜。可是一旦進了基地,伙房就必須比平常的用餐時間提早前約一個半小時左右出菜,而且幾乎要一次出完所有的菜色。
因為那時候整個連隊的人幾乎都在山上,就靠幾個留營的弟兄到餐廳打便當。然後便當還得運上山,繞過一條又一條的蜿蜒道路,黃土碎石的那種,最後在正午時分把便當送到弟兄手上。這當中,一個連隊往往會分組到不同地點操課,便當車通常只有一輛,因此全部事情必須由幹部事先規劃好,否則走一次回頭路的時間成本太大了,常常是一小時起跳。
這樣的用餐模式會劇烈壓縮到伙房的作業時間,所以基地或操演時期很常煮一些冷凍食物或炸物;因為這些東西最好處理,當然也就不會多好吃。可以說,對每一個542的弟兄而言,吃便當次數一定遠超過上餐廳的次數。
很多人在基地或聯勇喜歡打小蜜蜂,當然不是因為那些餐車的東西有多好吃,只不過沒有更好的選擇。但也因為這樣,一個訓練期程走完有些人光外食費就要上萬塊,要自己貼不少錢。小蜜蜂基本上沒有我能吃的東西,所以跟著大夥去買瓶生活泡沫紅茶,湊個熱鬧,就算是小確幸了。
其實生活光靠三餐便當是絕對不夠的,我的糧食又比其他人更難補充,所以常趁著放假多買一些口糧回部隊囤著。一開始我都直接把餅乾放在黃埔包裡,直到有一天老鼠咬破包包、拖出一堆餅乾弄得滿地都是。那黃埔包還是跟大學同窗老曾借來的。
原來是裡面有一袋起司口味的餅乾味道太重,甚至沒開封都能引來老鼠。後來換上一個塑膠保鮮盒,就一路跟著我南征北討直到退伍。
說到底我的運氣不錯,服役過程中沒有被吃過一天假,沒有少吃一頓飯。剛從步校結訓回北測基地時,有一次午餐少了一個素食便當,我們砲排的志願役駕駛兵林冠廷堅持打電話回連上找人送過來。其實那不是他的份內工作,而且當時我們還很不熟,講過的話沒超過十句。可是跟我同窗四年的大學同學林冠廷都沒像他那樣照顧我,所以我打從心底感謝他。
後來去恆春打聯勇,有一天午餐也是少了一個素食便當,本來我打算拿口糧塞一塞就過去了,不想勞師動眾。可是連上幹部堅持要生出一頓飯給我,於是立刻打電話給在餐廳督伙的輔導長。很快,一鍋輔導長親手料理的素食炒飯就送到營舍來了,不只有炒蛋,還炒了素料和青菜。
兩三個月的恆春聯勇整個542應該只有在我手上出現過那一次炒飯。我突然瞭解到所謂的袍澤情誼大概就是這樣,是炒飯口味的。
部隊是人治影響特別大的地方,軍旅生活的模樣幾乎就取決於遇到什麼樣的人。如果說我的部隊生活不是一場惡夢、而有一些值得回味的時光,那是二連給我的。
感謝當時的幹部和弟兄。那些額外的善待是他們對我的好意,那些避過的艱苦是他們對我的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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