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aou - Make These Things Alright

《Make These Things Alright》給我的第一印象可以用一句話來描述，就如同長夜之後，城市甦醒前的一道晨曦。
看到Miaou兩女一男的組合以後，多少可以理解他們的音樂為何會生得這副模樣，雖然這也許只是一個巧合。《Make These Things Alright》像是用音樂寫了一本日記，一首歌接著一首歌，彷彿時間也跟著往前推移。〈Future Pavilion〉聽起來那麼樣的清晨，〈Lasa〉又是那麼樣的深夜，中途穿越過的開朗、匆忙、閒散以及迷茫，都在音符間生動顯現。

我一直覺得早上在鳥鳴聲中轉醒是一種享受，睜開眼，就是光明。如果是天還沒亮，我通常會選擇倒頭再睡，起得過早，很快就會精神不濟。但聽〈Future Pavilion〉的時候總會有一種想望，想在天色朦朧之時走出家門，到城市漫遊。這首歌描述了一種情緒，像是初生的種子，剛萌芽，還很嬌嫩，對這世界懵懂無知，有無限的期待和想像。如同〈Future Pavilion〉這個名字，對明天或者未來，我們也多少抱持這樣的心情。

有些意外的是，第二首曲子採用很慢的淡入效果，花了30秒進行極細微聲響的鋪陳，剛才因為〈Future Pavilion〉悅耳動聽而感到興奮的心情就這樣消磨殆盡。然而，沉澱還是需要的，一來要與〈Future Pavilion〉作情緒上的切割，一來是為了迎接後面長達八分鐘的長篇詩話。〈A Bird In The Hand〉節奏中板，樂段接合平順，而且具有豐富的層次。夢醒之間、慣性作為、起步、翔、落、四望、坐、緩步、慢跑、地平線，八分鐘的演奏聽來意象飽滿，姿態優雅，是一首可以咀嚼的作品。

說起來，〈Tiger Note〉的地位有些尷尬，這首歌有個很成功的開場，像曙光微透，吉他單音清清洌洌盪開來，讓人耳朵倏然覺醒。一直到歌曲前三分之二，都可以明顯聽到雙旋律線的優美疊合，十分悅耳，但後場接至另一個旋律，歌曲的表情變得亢奮激進，反差不小。我始終覺得這個處理誤了這首歌曲。

我並不排斥拼接，但〈Tiger Note〉接合的兩段歌曲總有一種不協調的感覺，可能是接合手法不夠順暢，或是這兩段旋律原本就差異過大。這有點可惜，因為前後兩段歌曲旋律都不錯，尤其是前半段。如果可以將歌曲拆開，分別發展，很有機會譜出更高一等的作品，但現在這種狀況不上不下，只能算是一般水平。

不過除了〈Tiger Note〉以外，專輯裡的每一首歌都有絕佳的和諧性，特別是〈Silent Picture〉和〈On A Sunday〉，正好與〈Tiger Note〉形成對照組。〈Silent Picture〉後段拼接較為順暢，情緒上也沒有大幅的跳躍，〈On A Sunday〉甚至不太容易察覺拼接的痕跡，看作一氣呵成的旋律也可以。這兩首歌的演化不像是平行的轉變，而該說是一種情緒上的昇華。綿密的吉他音符像是一陣濛濛細雨迷迷茫茫，又像是一張網，將整個人的靈魂，連同這個城市一併罩籠在空靈而曠遠的氣氛中。

〈Dante〉，在專輯裡算是較有幹勁的行動派。打一開始，節奏和旋律線便以蓄勢待發的姿勢進場，接續而來的大量刷扣也是順理成章，能量密度不低。這首曲子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新的方向，儘管充滿未知與可能的危險，但至少是正面的，積極面對的。就像是在煉獄門前的Dante，剛離開棄絕希望的地獄，在前往天堂之前還必須經歷一段旅程。介於天堂和地獄之間，一種尚且無法安頓的狀態。

〈When Will You Come Home?〉總讓我想起霓虹，想起那些紅紅綠綠的燈光閃爍。在已然黯淡的夜空下，一個人徘徊街頭，可能不想回家，也可能無家可去。有點緩慢的節奏適合等酒精發酵，也許在街角的酒館，讓舌尖在一杯特調中漂浮，讓眼前的酒杯，街上的人群，模糊的歸處都晃晃蕩蕩，失去形狀……〈When Will You Come Home?〉什麼時候霓虹才會停止閃爍……

我特別喜歡Miaou使用的一種吉他音色，在〈Silent Picture〉和〈On A Sunday〉的後半，以及〈A Bird In The Hand〉裡面都有用到。它的空間感非常深廣、遼遠，而且與旋律的走向搭配得恰到好處。就像望著貓的眼睛，那種靈動和神秘，似乎永遠也看不清其中深邃的靈魂。

Miaou善於選取合適的音色對應不同的旋律和情緒，這是《Make These Things Alright》好聽的主要原因。多段起伏，來回轉折常是純演奏樂團的特色，尤其是慣於長篇的後搖樂團。在Miaou的細心調配下，每一段情緒都充分表達出鮮明的個性，兼具變化，不至於冗長生厭。

在這張專輯理找不到過於巨大或暴烈的音牆，因為優雅是貓天生的姿態。這種生物常常讓人覺得高高在上，一副驕傲而沉靜的模樣，Miaou雖然沒有貓的距離感，但多少保留了一些遺傳基因。

他們的音樂有些離俗，有些清明，好像拍一拍身上的塵灰，便可以輕易還原本來的氣質。而我總覺得黎明前，在獨自靜坐的屋頂上會很適合聆聽這張專輯。它不像夜那樣深黑，而是比較輕的灰色，就像第一道晨曦照向城市之前的將亮未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