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5日 星期三

冬夕

突然,你說要去安平。此刻,我也懷念起夕陽的餘溫。
難得今天下午陽光掙出頭來,將街道灑成久違的亮黃色。已經有好幾天,心情被冷峭的冬風吹凍得難以舒展,這一別數日的溫煦讓我的嘴角不禁泛起笑意。

我果然是陽光的子民。

對於我們臨時起意的行程,想到外頭的低溫,朋友只覺得我們瘋了。

四點,我們決定先去吃碗豆花。跨上機車,將夾克的拉鍊拉至頂端。即使有明亮的陽光照耀,空氣的溫度依然有著傷人的冷酷,刮著臉頰,幾乎滲透到心底。但我還保有一點反抗的熱情,仗著一股莫名的衝勁,毫不猶豫騎往安平。

對台南人來說,安平就像是後花園一樣稀鬆平常,但我來這裡的次數屈指可數,距離上一次,也已經隔了記不清的日子。這家豆花老字號,就算在如此寒冷的日子,依舊有著絡繹的顧客。沒想到,竟還有許多人與我們志同道合。

早就耳聞安平豆花有幾個地雷口味,看著櫃臺前的菜單,想起聽來的諄諄告誡,開始有些遲疑躊躇。但最後還是拗不過倔強的心理,躍躍欲試的衝動油然興起,決定打破沙鍋試到底。這次姑且只嘗試珍珠配料。雖然檸檬口味也被批評得體無完膚,但為了避免一次承受太大的刺激而無從招架,會把自己逼入絕境,其餘的還是留待下次挑戰。

一碗過後,自覺身心平安、精神抖擻,事實證明傳言不可盡信。

冒著冷冽的北風,我們繼續朝西方前行,要趕在落陽歸去虞淵之前見他一面。在四草橋邊的防風林外,隱約已可嗅到海的味道。

走在總是暗灰色的沙灘上,我開始想念墾丁那湛藍的海。

憑著放肆的風勢,海浪以囂狂之姿襲捲而來。踏在浪頭上的,是一道更加驍勇的身影。在這樣的天氣,還有人不畏縮於風的刺骨,駕馭著狂野的奔浪,值得我從心底致上最高的敬意。原來我們的瘋狂只是雞毛蒜皮。

頭上仍是一片蔚藍,但朝海的那一方望去,天空已迷濛成一片淺灰,如同覆著好幾層厚重的濃霧,無法看穿霧裡的堂奧。那神秘的灰色,恰與海的顏色一致,儼然是一種奇妙的視覺效果。海和天連在一起,看不清海的盡處,好像一直延伸到天空的彼端。似乎,那片霧朦朧了真實與夢境的交界,也朦朧了水雲之間的分野。

坐在防波堤上,海水就在腳下徘徊來去。這是我第一次仔細瞧著冬天的落日,橙紅相混的色彩淬染著西天的一隅。他老去得很快,灰色的雲霧不停地侵蝕最後的流霞,只剩逐漸黯淡的殘光為我們目送。

趕走遲暮的夕日後,冷風更加肆虐無忌了。沒有太陽撐腰,我們開始感到勢單力薄,決定走為上策。

到了「老恭意麵」,我已經餓得手腳發冷。這是一家隨處可見的小吃店,看上去有幾十年的歲數。菜單走的是親民路線。依你的推薦,我也點了招牌乾麵。

剛由熱鍋裡撈起來的麵線還冒著白呼呼的熱氣,一吐一吐地,每次翻攪就是一陣白霧。道地的台式蒜味搭上老字號獨家醬汁,一種強烈而獨特的風味於焉揉合而成,不枉你大力讚賞。也或許是天氣寒冷,每吃下一口麵,便覺得一股暖流在全身遊走,全身暢快,總算挽救我於飢寒凜慄。

這算是我的一次破例。因為天生的貓舌頭,平時對熱湯熱食便意興闌珊,更別說是眼前這冒著煙的駭人東西。不過,基於匠心獨具的口味調製,還有那恰恰迎合我個人偏好的濃厚味道,這回姑且放下身段,東呼一口氣、西吹一口涼地對眼前這碗美食倍加呵護。

我想,你的腳步從不甘心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你說,還有一些風景來不及印在心底,有一些旅程尚未完成。我不是流浪主義者,但偶而同你行腳邊境一處,或可聊慰那被太多顧慮絆住的靈魂。

月色皎然,隨著逐漸失溫的空氣,夜的天空愈發漆黑。作一個同行的約定,在你往後的足跡駐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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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洞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