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月29日 星期日

男孩別哭

我喜歡你的乳房
遠勝我的
從左邊到右邊 是你
從你的到我的 是山

世界喜歡我是一個無情的人
用謊言換取真誠的對待
或者接受治療
可以恢復正常 
從此以後愛情就可以恢復正常

我活著就應該懺悔
如同他們活著就應該純潔
世界可以是我的意外
我只能是世界的誤解
他們總是希望我死
好像我是世上最骯髒的處女
一往情深的背叛了神

我努力信仰他們的希望 對絕望虔誠
學習一種理論
用磁鐵證明人類
如果活著以及活著的意義是唯一給我的單選題
所有該愛的人我都愛了
幸福的人們不會問我悲傷是什麼

如果只有答案是被等待的
所有該愛的人我都愛了


2012年1月20日 星期五

米莎 - 河壩

唱作人米莎集結了六首歌曲,完成首張客語小專輯《河壩》。這張唱片由簡單的吉他做為骨架,偶而輔以弦樂和口琴,它們裝飾在米莎天生麗質的嗓音上,充分發揮了綴而不爭的效果,是我心中理想的民謠典型。

這張專輯獨立製作發行,不會上主流通路,僅僅會在米莎巡演時現身、寓居於某間Live House的角落,或者在一家復古咖啡店裡靜靜坐在一罐罐的豆子旁邊。就像見證著米莎那份流浪再流浪的游牧性格,留下米莎在這座島嶼上的足跡。

《河壩》質地柔和婉約,詞曲編唱四者都散發著溫暖人心的真誠和美麗,在這個稍欠寒意的年節時分,似乎比歡鑼喜鼓更適合陪我們消磨一個偷閒的單人午後。時光靜好,優游河壩。

2012年1月16日 星期一

Have a Nice Life - Deathconsciousness

為著令我寒毛直豎的Giles Corey同名專輯,又向朋友要了《Deathconsciousness》來聽。雖然Have a Nice Life這張作品給我的感覺沒有Giles Corey來得震撼,但的確聽得出來兩者出自同門。Dan Barrett作為兩項音樂計畫的主腦,始終在死亡的題材上尋求安身立命的角落。如同專輯名稱所昭示的,《Deathconsciousness》充斥著死亡意識,由開場的演奏曲便設立了幽深隱晦的場景,和歌德精神不同的是,Have a Nice Life並未企圖經營黑暗式的美感,反而像是純粹描繪其所認識的死亡。

雙CD共13首歌的13場夢境裡,有純演奏的曲目也有長篇的鋪陳,與後搖不同的是,這些鋪陳並不是為了即將到來的高潮,而是潛入深層黑暗的序曲。白色迷濛的shoegaze噪音,抑鬱的貝斯,破破髒髒的吉他,echo的大量使用拓展了聽覺景深,反覆堆疊的配唱交錯出虛實迷離的風景,所有一切都讓這張專輯在一片工業廢墟以及昏暗的天色之中載浮載沉。有些手法在《Giles Corey》裡面有更進一步的延伸,劇烈的程度甚至不易承受。

這張專輯的源頭來自Dan Barrett對死亡執念,姑且不論Barrett腦中那近乎信仰的遐想所為何來,面對《Deathconsciousness》,和我們更加切身相關的問題是能否從中摸索到一點終將來臨的死亡,以及啟發一點無時無刻不在流逝的生命。

Have a Nice Life. 祝你幸福。

2012年1月10日 星期二

絕口不再提亂彈阿翔

最近跟朋友要了亂彈的唯一一張精選《絕口不再提》,如同預期,這又是我另一個相見恨晚的開始,只不過亂彈早已結束。

既然彙集了亂彈樂團的創作精華,裡面少不了抒情金曲,像是〈絕口不再提〉和〈花園〉,編曲簡約,情感內斂,輕輕鬆鬆就告訴眾人阿翔有多麼溫柔,多麼適合拿麥克風。這個形象到了〈海邊坐〉愈加鮮明,但此時更讓我驚喜的是那別出心裁的器樂,原音刷弦搭配迷幻迴環的效果器交織出一片亦真亦幻的背景,脫離悲情氾濫的窠臼,令人回味。

阿翔的嗓音極適合演唱搖滾樂,而且他唱歌就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台灣味,這點和陳明章、伍佰、陳昇、董事長冠宇、濁水溪小柯一樣,那是一種在搖滾樂裡少數引我思鄉的味道。專輯裡令我激賞的台語搖滾多擁有根植鄉土的樂器表現,不論演奏的方式或者音色的選擇,都像是理當飄盪於嘉南平原上吹過稻田的微風之中。尤其〈卜卦調〉和〈良心〉的vocal具有沉甸甸的草莽氣息,精準捕捉了市井街頭「師公仔歌」的調性。這種不以自身文化為鄙並進一步實現於音樂作品的姿態,大幅延展了專輯的縱深以及包容性。

十年過去,亂彈結束了,但我們還有《把我換成你》,我們還有阿翔。


2012年1月8日 星期日

屠穎 - 風月花鳥

    一江秋水碧灣灣。
    繞青山。
    玉連環。
    簾幕低垂,
    人在畫圖間。
    閒抱琵琶尋舊曲,
    彈未了,
    意闌珊。

我一直都喜歡古典詩詞,儘管我的閱讀和書寫大多是經由現代文字,但那無比簡潔的構句於我來說就是一種魅力。這種喜愛似乎無法避免會產生說不上來又擺脫不去的閒愁滋味,遠古年代的遺物在現今社會裡越來越不受到寵愛,有時覺得應該為此失落,有時又覺得不必。人間總要發生幾個改朝換代的故事,最好再加上昨盛今衰的對比,我們才有物是人非的材料可以念舊。那些文謅謅的豆腐詩或者長短句始終讓我眷戀,或許就是有一點自願牽扯的成分在作祟。
有時候風雅病害得太嚴重,我會從其他管道尋找任何可以解癮的東西,音樂是其中之一。現代人注重養生,講究品味,市面上標榜詩意盎然、心靈靜好的音樂多到自成一類。它們大多時候都名符其實,很優雅,也很美,但以現代和西化的產物居多,與古老的中國並沒有血緣關係,這些都偏離我的目的地太遠。我那些缺乏系統的尋找往往是沒有著落的,真正要到聽見屠穎,才算有相見恨晚的驚喜出現。事實上,《風月花鳥》的確成為我長年追尋的棲身之處。

霹靂布袋戲由來已久,歷年出版的原聲帶數量可觀,是很可貴的音樂資產。這張專輯的曲子從歷年霹靂劇集中蒐羅而來,每首都是一時之選,質量很高。《風月花鳥》可以說在選曲方面便已經擁有極好的優勢。屠穎從這個基礎上進行編曲,以鋼琴獨奏的方式重新詮釋,圍繞「以琴為詩」的主幹寫下這張概念專輯。

和原作比照起來,許多曲目的情緒和意境產生了很大的差異,比如〈恨刀英雄〉、〈韶雲〉、〈柳無色〉、〈雅瑟風流〉等等。這些歌曲作為劇中人物的專屬配樂,往往風格迥異,表現方式五花八門,或以電吉他表現沉凝厚重、以笛和箏表現脫俗清麗、以蕭和琴表現哀怨悽楚等等。然而經過屠穎改編,它們都搖身成為詩的化身,尤其原先氣氛妖魅、節奏強烈的〈天忌〉甚至有了脫胎換骨的重生。屠穎的琴聲散落在月下窗前,滿眼葉凋花落,縈繞著古典中國的綺思與清愁。兩相參照,自能感受到屠穎照見音樂本質的洞察力,以及立足樂壇的編曲功夫。

進一步來說,《風月花鳥》所關注的對象是中國古典文學的世界。雖然以中國式詩情畫意為主題的音樂並非沒有,但我認為,屠穎的過人之處在於他選擇鋼琴作為表現工具,而且只用一台鋼琴。

音樂反映地域性、時代性、民族性的情況並不少見,一首歌曲要有特色,在歌詞上下手是一條路,最顯見的例子就是方文山。語言本身不能脫離它所從屬的地區、民族和年代,只要準確運用語言,要達到一種風格強烈的呈現並不困難,也可以說是最容易的方式之一。方文山充分掌握特定語彙所承載的底蘊和情感,當他寫下的仿古詞句搭配了富有傳統色彩的編曲,便一舉在樂壇引發所謂的「中國風」潮流。

讀方文山的中國風歌詞,你可以感受到古典的、文雅的美感,這種美感的經營很大原因來自於詞語的選用。像是流水、落花、小樓、焚香,這些詞彙能夠快速傳達給讀者「很中國」、「很古典」的訊息,再結合情感構成意象,便可以在這種風格裡產生一首又一首的創作。雖然方文山不只有寫中國風歌詞,但呈現別種風格的要訣並無二致。

另外也可以在樂器上動腦筋。使用特殊的樂器來編曲,歌曲自然就帶有特殊的血統和氣質,這類作品在世界音樂和宗教音樂裡比比皆是。此時風格與樂器的關連是直接的,甚至是一對一的。比如我們聽到嗩吶就想到民間廟會,聽到風笛就想到蘇格蘭,聽到某類合成器音色就想到Post Punk年代,聽到另一種音色又想到Rave年代,聽到蕭笛古箏就想到老中國。這樣的對應關係不難理解,然而,屠穎卻選擇了另一條路,《風月花鳥》專輯給了我們另一種截然不同的示範。

屠穎僅僅憑著一台鋼琴,僅僅使用這台西方樂器便把十一首歌曲改頭換面,賦予濃郁的文學色彩。這張專輯深切掌握了古典詩文的風骨,藉由混拍、變拍、切分等方式,將詩詞歌賦裡抑揚頓挫的口吻、百轉千折的情感表達得活靈活現,勝過太多死板的演奏唱片。我們曾經在各家名篇所讀到的、感受到的婉約、飄逸、迷濛、清麗娟秀、愁而不苦、悲而不痛,種種神韻,都可以在《風月花鳥》中聽見音樂式的體現。

樂器演奏來到這個地步,它是會說話的,能夠裝載並且表現靈性,它不只給你有情的肉身,也給你無情的時空。有時在小橋流水上,斜風細雨裡,我們淋沐著人心情慾的溫冷哀悅;有時眼前又遼遠深邃,流離在意識的邊疆,除了記憶紛來沓至,空間大得只能容納自己,和孤獨。

屠穎琴聲裡最令人流連之處在於古老文學中國的重建,這是其他詩情豐盛並且同樣擅於經營空靈意境的New Age名家沒能給出的味道,也是《風月花鳥》最難仿擬的精髓。我們可以將這些歸因於屠穎專業的音樂素養,然而我想更重要的是,這些音符的孕育終究要仰賴和華夏文化之間的淵源。

必須要說,這張專輯在不同的人聽來會有絕對性的差異。一個人如果對於這些文化材料感到十分陌生,或者興味索然,他只會聽到一張不錯的鋼琴獨奏專輯,那些背後所隱藏更多更遠的意境都難以抵達。屠穎的每一個音符,以及每一個音符之間的留白都牽縈了豐富的語彙,並且緊緊聯繫著詩文詞句所指涉的意象和意境。對一個西方人,或者對一個成長於中國文化系統以外的人,這些都是陌生的。如果清風、明月、紅花、飛鳥無法引起他內心的共鳴,甚至對於他是無可名狀的抽象存在,那麼要理解並深愛這張專輯會有很大的阻隔。這是文化背景產生的斷層,無法跨越。如果一個人堅決要從此岸到達彼岸,只能照著華夏文人的足跡走上一遍,每翻過一座山頭越過一條溪澗,對《風月花鳥》就會多一點領略。

在讀了王維的絕句〈山路〉之後,蘇軾說:「味王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王摩詰之畫,畫中有詩。」這是世人對王維最精妙的評斷。至於《風月花鳥》,自然是在琴聲中藏盡詩情和畫意。同時它也會是詩詞愛好者案頭上不可缺少的有聲詩冊,就擺在山林之間,風月之湄。

出於私心,我願意把屠穎看成一個能夠用琴鍵作詩的騷人,勝過「華人演唱會頂級鍵盤手」這個商業考量居多的頭銜。因為讓我記住這個名字的理由並非那些樂壇上的繁錦榮華,而是即便在這個風月花鳥已然式微時候,這個海與天不再神祕的年代,那些清明的音符依舊可以詩了我們。

那些從一首歌流轉出來的詩,再從一首詩流轉而成的歌,依舊可以詩了我們。





※首段的詞節錄自謝逸〈江神子〉


黑洞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