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常是路口紅燈都開始瞌睡的時候
我一邊翻土
一邊巡園
悉心栽植過的花朵於是一字一字凋謝
在鹹澀而溫熱的澆灌中
原來 只要向著月亮打開窗
就盛滿你最後一次看我的眼神
房間晾在風中
一陣一陣掀起積水的土地
與寂寞混血的夢在菸草的手術裡小產了
寧靜生下落葉
他們說今晚黑夜會一直洗到褪色
陪我守靈
窗子裡睡意的胎盤掛上雙眼
窗子裡往事冒雨來尋
2010年12月27日 星期一
2010年12月10日 星期五
旗津
在我們到達的時候,漁港已經吆喝雜沓了,混著水聲潑灑。比起其他臨水的地方,這裡明顯更加被潮濕所包圍。
空氣中漂浮香味,燒的烤的,剛填滿的肚子又開始感到一陣空虛。味道從臨時市場飄那兒過來,就從黑壓壓一片、眾夥攢動的那裡。不論是想的到、或是沒想到的海鮮,這裡都積聚了一大把一大把,多得挑不完的零食。這些大多是加工品,聞起來很香,但和期待有些不符,在這個臨時集中市場裡的食物看起來都不怎麼臨時。
在岸邊看,水是薄荷綠偏深。泊船的影子將它遮得更黑,看不穿隱匿在水面下的秘密,但船身和天上的行雲卻清清楚楚的晃蕩。我相信水下存在著某種吊人胃口的名堂,或者高價的珍物,因為漁港這裡,是禁止釣魚的。
陪著海岸一起走路。沿這個方向取景的話,只能用不同等級的灰階來分辨海洋和天空了。偶然翔過的飛鳥是唯一能提醒我們的符號,在這張靜止的畫布上,還有一丁點活生生的色彩。單車倚著欄杆打起了盹,踩風道上也僅剩下風在獨自散步。時間還早,人們才剛要從夢那兒趕來。
長長的步道還不肯終結。路燈與海岸線並肩而行,如果在晚上,會不會有一種讓人意亂情迷的美色?但現在除了濤聲,沒有其他。風車一隻手懶洋洋舉著,要動不動,大抵是入冬的關係,寒涼的早上大家都沒什麼幹勁。
暗沉的沙灘上,那個人影就這麼屈膝釘著,就在高雄市政府的大錨面前,連氣都沒有喘過一聲。他低著頭雙手合十像在祈禱些什麼,這一路過來,我們是他唯一的過客。俯首的釣竿向著大海,無語的陪在他身邊,直到我的視線離開,他倆就保持著這樣的姿勢,以及離海尚遠的距離。彷彿一種最虔誠的儀式,向著海洋。濤聲千重萬複,海面上的水光瀲瀲灩灩,垂釣不盡。
市集上一長排的攤販正在燒烤海鮮,我們在臨水宮旁一個小攤子買了烤小卷,轉頭過去就是市中心。在這條交通路障由情侶頂在頭上的街道,越接近中午,越模仿起夏天的熱度。午餐自然要由街上挑出一家海產店嚐嚐鮮,這是入境從俗,也是走訪旗津的必要功課。
店門口擺出來的陣仗還算不小,讓人更加期待等會兒上桌的菜色。開盤是生魚片和蛤蜊炒九層塔,一個口感鮮嫩,一個色味兼具。接著來了兩盤健康養生的鮮蔬小菜。鮮蔬小菜是可愛的,尤其在重口味的葷食中,扮演著緩衝爽口的清流角色,它們來得很是時候。
過了很久,上來仍是鮮蔬小菜。一時之間滿桌菜色,綠得跟嘉南平原上的菜園一樣鮮豔,我們卻不知該如何啟口。我看得出來他們生意熱絡,我也曉得他們人手慌忙,但隔壁桌正是美食佳餚酒酣耳熱,歡欣又暢快,和那些魚呀蝦的比起來,我們的寒酸樣完全值得同情。而且如果沒有那盤蛤蜊和生魚片,我都要懷疑今天是不是初一十五該吃齋了?無論如何,這局面是對腸胃系統的傷害,更有精神上和尊嚴上的傷害,怎樣都要把服務生拉過來問候問候兩句。這次很有效率的,上來一盤鮮蔬小菜。
菜色和臉色一樣青。包括故意惡整在內,我想過幾種可能的解釋,不過沒有結論。我沒預料到,一頓海鮮可以吃得生理上這麼樣健康,心理上這麼樣神傷。鮮蔬小菜是可怕的。
走出店外,風颼颼颳來又颼颼颳去。沒想到旗津的海產店還會兼賣素食,而且菜色還不少。南部冬天溫差大,進店前和出店後特別感受到溫度的善變,以及旗津獨特的風土民情。
我不知道如何排解心中交雜的五味,以及口中殘留的菜味,只能在街上買一包烏魚子聊以安慰。烏魚子滿不便宜,味道很濃很濃,吃進嘴裡,一股不適應的感覺自體內竄上來,讓我卻口了。朋友們倒是吃得十分開心。可能我沒口福,吃不慣名貴的東西,就跟我覺得越貴的藥材越難吃是一樣道理。
輪船和岸邊都有些釣客,就這樣站著或坐著,開始天長地久比起耐性。經過旗津輪渡站,我們沒有搭渡輪,反而往砲台和燈塔走去。還沒到山腳我就已經汗流浹背了,心裡強烈的感覺今天不是適合爬山的日子,發酸的雙腿完全支持這個想法。然而我們的司機頭就這麼昂然的闊步而去了,就像每一個決心單車環島的背影那樣,頭都不回的。
沒有機會商量,從這裡走去旗津燈塔跟走回台南兩條路,那一條的雙腿報廢率比較低很容易估計,我只能決絕的往前,像任何一個頭也不回的男人那樣。
在旗津燈塔居高望下,水深藍得很乾脆,再過去,小小的沙洲細細長長冒出頭來,那是旗津的最北端了。燈塔只有在黑夜裡才醒著,在深深的黑暗中,顏色應該不分種族和階級,一視同仁,但為何燈塔總是白色的?若是與晴朗的天空一同出席,倒是優雅又高潔的配對,令人豔羨。
對面中山大學那麼近,和我們就隔一片窄窄的水域。小艇速度快,馳游起來意氣風發,濺起白色的蕾絲越曳越長,後邊大船溫溫吞吞的,像個催不得的大老爺。火箭一樣朝天矗立的八五大樓依舊是記憶中的樣子,依然只是朝天佇立,任憑白鳥偶而飛翔穿過,逗弄他不苟言笑的姿態。
砲台也只剩遺跡了,四處荒遺著小小的空了的孤城。遊客都隨便撿個地方坐下,這裡在高處,很有視野可以一飽眼福。「威震天南」的豪氣早已斑駁凋落,只留下引人疑惑的「南天」。遠一點看上去,混在灰白水泥中的磚牆還算是醒目,留有幾分昨日殘紅。當年砲台威武震天的形貌,他的名他的身世,也許只能在史籍裡想像和記憶,也許隨時間流去,益發成為一個惑人的謎題。
市街上的水舞正是婀娜款擺。回來後,海岸公園的人圍聚得更多了,也多了一些熱鬧。那邊聲樂喧天,一大群觀眾圍住街頭藝人。用色特別的服裝,嘹亮曠達的音色,他國的曲調,無法理解的語言,這些這些,都摻在海風裡迎面吹來,飄散而去。
他們會不會往他地吟遊?就像久遠時代的傳說那樣?就像我曾在心中偷偷幻想過的那樣……
海上的夕日從舞人身後照過來,連飛揚起來的髮梢,歡心微笑的嘴角,都閃映得金金黃黃。像一段故事在結尾的時候,一個留人咀嚼的畫面,一首餘音迴繞的樂歌。
繁燈欲明,歌舞昇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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