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下午跑去書店看黃建為。在地下一樓的一隅深處,他獨自撥弄著琴弦調音,而那份專屬於他的自然氣息依舊。這是短期內在台南的最後一場表演了。眼前這個小小的舞台,就是建為最初走唱各地的起點;可惜當時我還不知道有這號人物……也許是重回故地的興致,今天的表演足足有一個小時,讓我聽得十分過癮。
當天黃爸爸也有到場,據說是從新竹開車四小時趕過來的。這個教建為彈吉他的長者,頭髮花白,皮膚黝黑,穿著極為普通的上衣和短褲,就這樣隱身在舞臺前的人群裡;在建為介紹之前,沒人會特別注意到他。這是父子間不可言喻的共通點;同樣地自然,沒有距離。
雖然我有《夏樹的期待》那張EP,不過一直沒有仔細去聽,要到今天,我才真正感受到〈蝴蝶〉這首歌所蘊含的生命力和堅定的意念。建為一字一句唱著他為創世基金會植物人所寫下的歌詞:「眨眨眼睛,動動指頭,你心中的話我不懂;你的聲音說些什麼?你的世界和我不同……」短短幾個句讀,述說了我們和植物人之間看似近在咫尺,卻又遙不可及的距離。面對無法言語的他們,雖然總想觸摸他們沉默的心靈;然而那道隔閡的心牆卻高聳得難以跨越。即便是最簡單的意念,在對方眼裡卻都成為難以理解的謎語……
我心裡盪著陣陣的波瀾,眼裡的淚轉著暖暖的溫度;聽著這首歌,想著他們、我們,和那些截然不同的生活。如果音樂是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物,必定也是因為它帶有一份力量,在這不盡美好的世界,讓人有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愛的Shalala〉似乎成了表演時的必備曲目,野台時也有唱過。我想主要是因為它後半段簡單而重複的語句很適合用來跟聽眾玩大合唱。建為童心未泯的一面此時顯露無遺,在誠品書店裡安靜的氛圍之中,他硬是慫恿著聽眾跟他一起唱和,而且還有意無意地說:「我想書店的朋友們應該不會介意吧?」
不知不覺間,時間悄悄地溜過了,在輕輕撥彈的和弦中,在輕輕哼唱的歌謠中,在輕輕嘻鬧的笑聲中,也在輕輕蕩漾的心湖中。就在大家準備轉身離去時,建為突然又來一記回馬槍,以〈流浪到淡水〉為大夥兒餞別。我很喜歡當時的氣氛,舞台表演對建為來說並不像工作一般嚴肅乏味,倒像遊戲一樣歡樂有趣。他也很願意將這份情緒感染現場的每個人,他是真的抱著與你同樂的心情,在輕鬆的假日裡唱首歌,度過一個愉快的午后。
雖然大多時候我們總是抱怨生活的不完美,記憶中似乎永遠是淚水多過歡笑,煩惱多過從容;但是我仍然很慶幸,我還能看、能聽,還能感覺到散落在清冷塵寰中那些溫暖的養分,還能品嘗到生命苦澀中些許的甜味。就像建為再哼一次蔡藍欽的那些謳唱,我們也再次感受蔡藍欽對這個世界的祝福。
這個世界,也許不如想像中的那麼壞;尚有樂音縈繞,陽光如此明媚,天空蔚藍無際。